喜歡上精英其實不算件好事,尤其是對相葉雅紀這樣的人來說,講好聽點相葉是個運氣很好的孩子,從小到大在他身上也發生過不少奇蹟,但講難聽就是個傻子,人家說傻人有傻福,這句話在他身上的確也應驗了不少次。

 

比方成為攝影師這件事情,相葉只能說是自己誤打誤撞,加上一點好運和奇蹟,才造就現在的他,哪怕說到底他現在也不是多有名,不過是電視台以及幕後上下多少知道他的存在,如此程度而已。

 

透過鏡頭,相葉勾著不被發現的淺淺笑容凝望著遠方的男人,從他捨棄自由攝影師這條路後,就一直注視著那個人,用盡各種關係好不容易加入了同一個團隊,雖然對方對他一直不是那麼友善,可是相葉卻一點也不在意。

 

也許完美的人,總是有那麼一點距離,而他們之間的遙遠,相葉自認為是一種甜蜜,藉由攝影機,在遠他都能清楚瞧見對方臉上的每一瞬情緒轉折,就算是莫名出現在白皙臉頰上的一顆小突點,相葉也能猜想估計是因為太多新聞稿要準備,那人又沒睡好了。

 

這樣的自我猜測他便很滿足了。

畢竟喜歡上菁英,某種程度來說並不是件好事,暫且這麼遠遠凝視,也就夠了。

 

由於播報新聞都是現場直播,不容許有一點差錯,相葉雖然是攝影師,但身邊還是有個小助手,當然在場除了他還有其他資深的前輩,因此讓相葉更毫無遮掩,可通常這種情況下都很容易出錯,比方──

 

「相葉前輩!提示燈!」順序問題另一架攝影機正在拍攝主播的特寫,每一架攝影機該亮提示燈的時間都不同,若是沒有注意,很容易讓台前的人不知道該看往哪邊。

 

愣了下相葉趕緊按下機台邊的按鍵,他慌張的抬眼看向主播台,只見那男人勾著職業的笑容,掃了他一眼便自然的側過身看向另一台攝影機,相葉趕緊再次打起精神認真工作,雖然在緊急時刻那人技巧的沒露出一絲一毫的驚慌,但他明白那並不是因為他運氣好,只是因為那個男人的精敏。

 

櫻井翔主播,一向完美的讓人讚嘆。

哪怕是這樣有些危險的情況下,那麼一瞬間交會的眼神,也足以讓相葉心驚膽顫。

 

「感謝您的收看,我們下周一再見。」揚著微笑自在的說完,櫻井微微低下頭,等到棚內的燈光緩緩轉暗,隨後一聲拍版的聲響這才結束今天的播報。

 

放鬆下來的相葉都覺得心臟要從嘴裡跳出來了,他已經很久沒有出錯了,起碼在加入櫻井的團隊後,他所出的錯都不會構成甚麼大問題,當然今天的狀況也算還好,只是和櫻井翔對上眼了,他也搞不清楚到底是開心還是驚恐,畢竟是那樣的當下…

 

真是丟臉。

 

「櫻井桑,待會兒要不要一起去吃消夜?這禮拜的收視率也很好喔,多虧我們櫻井主播了。」工作人員紛紛圍上前拍馬屁,相葉離的遠遠的都能聽得見。

 

羨慕的偷偷看著那一頭總是能和櫻井自然攀談的路人甲乙丙,相葉熟練的替攝影機關機後,和自己的助手忙著收尾,每次幾乎都是這樣,雖然這些工作交給助手也可以,但相葉每次都會一起幫忙到最後,對攝影師而言,攸關這一切的工作他都得親自確認過才能放心,就算常出狀況,可這一點堅持相葉還是有的。

 

也因此,進入這團隊半年了,他一次也沒跟到聚會過。

 

「別這麼說,是多虧大家了才是。」輕柔微笑,櫻井稍微拉鬆了領帶,一手捧著自己的新聞稿和資料,被三三兩兩的工作人員圍著。

 

像是巨星,相葉瞄著瞄著,見眾人像跟屁蟲一路緊跟櫻井,忍不住噘起唇不服氣的嘆了好大一口氣,估計今天他又跟不到了吧,那起碼在最後他想像往常一般,站在最靠近櫻井會經過的位置,就算只有擦肩而過的一瞬間也好。

 

「那麼今天就去燒烤吧!喝個過癮!」

 

「你們先過去,我整理好資料再跟上。」優雅的側身一邊走一邊說,在經過相葉時櫻井不經意的看了眼那埋頭收線的相葉,轉眼瞬間聽見一聲沙啞的辛苦了,他也自然的點了下頭。

 

只是這樣,相葉就覺得很高興,每次結束後他總會小小聲的和櫻井說聲辛苦了,然後就能得到對方的回應,雖然只是點點頭,有時候甚至連微笑都沒有,可是相葉還是很興奮,然而今天正當他還在自得其樂時,櫻井的聲音讓他嚇了好大一跳。

 

「相葉君…對吧?相葉君今天也去吧。」

 

並不是詢問,與其說是邀約倒不如說是命令,若是以往櫻井可能就這樣走了,當然相葉也是這麼認為,沒想到對方卻在距離自己一步路的距離,轉回身和他說話。

 

瞬間紅了臉,相葉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眼櫻井身邊的人,「櫻井桑,相葉君收完這些大概會比較晚…」路人甲略帶可惜的開口,路人乙丙丁也跟著搭話。

 

反而相葉甚麼都還來不及說,就只能勾起苦笑聳聳肩。

 

「沒關係,反正我還有資料要整理,今天也是搭計程車來的。」定眼凝視相葉,櫻井的聲音無比溫柔,「等相葉君收完我也差不多了,到時候麻煩你載我一程方便嗎?」

 

一邊的三三兩兩聞言,便輕咳了下,「相葉你沒聽到嗎,趕快收一收等等載櫻井桑過來,可別讓人家等。」

 

「欸?喔喔…是。」意外的看著櫻井灼熱的視線,相葉紅著臉趕緊點頭答聲,見對方嘴角的笑容像是又往上提了一點,隨後才轉身離開,他愣在原地直到櫻井的背影完全消失,還有些反應不過來。

 

他被邀約了!?

他被櫻井翔邀約了!?

媽啊!!!他出運了!?!?!?

 

 

…才怪。

當相葉收完器材後,前往櫻井的休息室同時,對方已經換好私服提著公事包面無表情的站在門邊等他,趕緊上前道歉,怕是讓櫻井等太久,只是在別人面前總是笑的那樣溫柔,此刻卻讓人感到有些冷意。

 

走到停車場牽車的路上,相葉甚至不知道該怎麼說話,而櫻井顯然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,只是非常理所當然的在他解了車鎖後,打開門坐了進去。

 

才剛發動引擎,櫻井就開口了,「暖氣,很冷。」淡淡的說完後,相葉愣了愣就瞧見對方拉了拉圍巾,他緊張的打開暖氣後就是滿口亂七八糟的道歉,完全沒想到櫻井的命令口吻有哪邊不對,反而是滿腦子緊張的快要沸騰。

 

他和櫻井就在這狹小的車內,而且還是單獨的-…

天啊,他現在好想一頭鑽進放滿冰塊的冷水池裡!!

 

若是碰到這種尷尬的沉默時,一般相葉可以放音樂解除這種僵持的,可是他又忍不住擔心櫻井會討厭自己播放的音樂,或者人家已經忙一晚了,搞不好就只是想安靜片刻?如果他開口就更不好了,他聲音這麼沙啞像鴨子…

 

正當相葉還在腦中糾結,卻也不忘前往燒烤店的方向準備轉彎,只是就在那前一秒,櫻井翔開口了。

 

「往左,不去燒烤店。」

 

「…欸?」

 

「我說,往左,不去燒烤店。」

 

廢話,又不是鸚鵡,相葉當然聽得懂,「可是…」先是放慢了車速,相葉好不容易盼到可以和櫻井共處吃頓消夜,難道這夢又要破滅了?

 

「去我家如何,相葉君。」側過臉櫻井勾起一抹難以說明的笑容,相葉緊急踩下剎車一臉空白,一瞬間就這麼和櫻井對望著。

 

「去我家吧,我實在不想好不容易下了攝影機還得勾著假笑面對那些路人甲乙丙。」自然的說著相葉想也不曾想過會從他嘴裡出現的話語,櫻井倒也不以為意的放鬆伸懶腰,而且是真正的放鬆,非常放鬆。

 

「櫻、櫻井桑…?」

 

「比起去那種需要帶面具的場合,你應該更希望能跟我自然的相處吧,相‧葉‧君。」

 

相葉自知自己的腦袋不算靈光,他的腦裡不斷跑過櫻井各式各樣的笑容與面孔,卻怎樣都不曾有過如今的-…狡詐!?雖然有各種解不開的謎,可就這麼乖乖轉了方向聽從櫻井指令的相葉,好想大叫啊啊啊啊啊!!!

 

抵達櫻井家後,相葉一路心跳都非常快,大概人在面對未知的事情時,總是如此驚心,先是聽著對方又用了以往溫和有禮的語氣,告知自己太累無法前往的訊息後,他確定他在櫻井掛掉電話的瞬間聽見了一聲咒罵。

 

而這聲咒罵驚得他直到坐在沙發上還回不了神。

他的王子罵髒話…罵髒話啊-…

 

「你會煮東西嗎?」將東西隨意丟在一邊的沙發上,櫻井脫掉風衣外套看相葉問道。

 

「欸?喔…是會一點。」搔搔頭髮,見櫻井朝自己招招手,相葉也就乖乖上前。

 

被領進廚房後他一頭霧水,不解的望著對方發呆,而櫻井則是打開冰箱將能用的食材都拿了出來,「這些應該可以煮個湯麵什麼的?我會的料理只有麥茶,你煮湯麵我煮麥茶,如何?」

 

如何?

什麼如何?

不會煮飯買什麼食材啊大哥!!!

還有麥茶是哪門子的料裡啊大哥!!!!

 

「咳…好。」點點頭,相葉默默的就這麼順從捲起袖子,替櫻井煮起宵夜,當然對方也說了那些食材是足夠兩人用的,於是他看了看決定煮個蔥拉麵。

 

整個過程又陷入安靜,除了偶爾切煮食材的聲音,以及相葉不小心被熱水噴到的哀號聲,櫻井反而顯得很優雅,雖然泡個麥茶也不是多困難的事情就是了。

 

約莫十幾分,當相葉端著兩碗熱騰騰的拉麵到餐桌上時,櫻井也將麥茶放在兩邊,雙雙坐下後只見對方相當自然的喊了聲開動了,就真的這麼唏哩呼嚕的吃了起來。

 

這是相葉從沒見過的櫻井翔,雖然身為主播,但因為外在條件好、學歷本身又高,除了新聞的工作那人不時也會受邀其他訪談性節目,當然在節目上有吃東西的機會時,他也能理解吃像好看的必須,可私下他也的確見過櫻井吃便當的啊。

 

哪怕就是那麼匆匆一瞥,卻也不曾像現在這樣。

陌生卻又自然的令他心動,再次的。

 

「那個…櫻井桑。」吃了口麵相葉決定要開口詢問自己的疑問,這一晚也太匪夷所思,無論是哪一件事情、哪個細節,都讓他莫名其妙。

 

「嗯?」

 

「為什麼…嗯…該怎麼說,為什麼你…」支支吾吾的說不完整一句話,相葉得用他緩慢的腦袋轉出一句最合適的問話,可是他怎麼想都覺得怎麼不好,反而是櫻井顯得有些不耐煩,這才開始了對話。

 

「為什麼我要你來我家?還是為什麼我跟你想像中的不一樣?又或者,為什麼我們好像沒有交集一切卻又這麼理所當然?」

 

「…」吞了口唾液,相葉看著這口才極好的傢伙,他根本不是失算,而是從一開始想要問這些問題的自己,就已經沒有任何勝算可言,但的確,他就是各種想不明白。

 

「為什麼呢相葉君,為什麼要放棄自由攝影這條路來我這?透過鏡頭你看見的櫻井翔又是怎樣的一個人?」放下筷子,櫻井端起茶杯喝了口自己泡的麥茶,隨後露出一抹厭惡的表情後又勾起笑。

 

「相葉君,你知道氣味嗎?」

 

「…氣味?」

 

「是,比方同類的氣味,就算那個人隱藏的再好,只要是同類,都能從一絲絲的味道裡發現。」

 

不是很聰明的相葉只是露出了更迷網的神情,他完完全全聽不懂櫻井翔再說甚麼,當然他也知道現在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好笑,但他實在有些難以控制此刻的癡呆。

 

「這樣說好了,與其問我那些沒意義的問題,不如問──」

 

「為什麼我會知道相葉君是同性戀這個問題,大概你就懂了。」

 

「氣味,嗯?」

 

看見櫻井微微起身,像前微傾伸出手撫上自己的臉頰,那一瞬間相葉的腦袋像是氣球似的,碰的一聲-…

 

相葉慶幸自己現在的表情不會是癡呆的模樣。

只是,靈魂大概已經飄遠了…

 

 

TBC-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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